案上香云缭绕，祖师像庄严肃穆。

顾怀临看见宁清昭煞白脸色，心中不安浮现：“清昭，这卦怎么了？”

宁清昭知道顾怀临和顾夫人的执念，也知道整个国公府对这孩子的期盼。

她看着地上的签卦。

‘注定夭折’这四字如重石压在心上，让她几乎喘不上气。

顾怀临却不依不饶，沉声催促：“说。”

宁清昭眼眸变换片刻，还是说出实情：“卦象显示，这孩子将胎死腹中。”

顾怀临一愣，旋即变了脸：“你胡说什么！”

“他只是一个还没出生的孩子，也不会影响到你的地位，你怎能这么咒他？”

他的诘问如利刃，直直插进宁清昭心口。

相识至今，顾怀临对她从来顾声细语。

这是她第一次听见顾怀临对她如此疾言厉色。

宁清昭身子一晃，自虐一般又想起从前。

与顾怀临成亲后，京城有许多人背后嚼她的舌根：“道士也能下山结婚？太清宫的人向来清心寡欲，怎么出了这么一个贪恋红尘富贵的……”

传到顾怀临耳中那刻，他一家家上门找麻烦。

更放出话来：“我夫人是这天底下最好的人，再让我听到她一句不是，定不会轻易善了！”

他们之前从未有过争执。

偶尔有，张扬肆意的顾怀临也会为了她，先低头。

回忆刮骨，宁清昭捂住抽痛的心脏：“在你心里，我就是这样的人？”

顾怀临也终于意识到这话太过伤人，讷讷解释：“清昭，我不是那个意思……”

偏话未说完，门外有人来报：“将军，柳姑娘突然腹痛如绞。”

突如其来，像是应了这卦象一般。

顾怀临当即起身出去，走到门口却脚步一顿。

语气的情意凉下去：“无事的话，你便不要再出这院子了，好好为孩子祈福吧。”

宁清昭浑身血液都冷凝，冻在原地。

好半晌，她才攒出几分力气，看向祖师爷，渐渐红了眼眶。

她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，天色亮了又暗。

外面有丫鬟婆子低语传来：“夫人还要跪多久啊？”

“不知道呢，将军只吩咐我们看着不准夫人出去。”

“唉，听说了吗？新进来的夫人胎像不稳，将军放心不下，宫里的御医都请来了，咱们夫人是不是要失宠了？”

“噤声，你不怕被下咒……”

言语如刃，划过宁清昭心脏，疼得她几乎窒息……

又煎熬了五日后。

顾怀临终于出现，一来便上前紧紧抱住宁清昭。

来力道大得宁清昭几乎喘不过气，热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。

她知道不该，可心却不受控制，近乎贪恋地汲取着这久违的温度。

可下一秒，顾怀临却贴在她耳边轻声问：“清昭，你一定有办法让那孩子平安降生的对吗？”

宁清昭血液直冲天灵穴，瞬间遍体生寒。

逆天改命，为天道不容！

就算是她，也要付出等同的代价。

她颤着声拒绝：“我不能……”

顾怀临漆黑瞳孔深不见底：“不能，还是不想？”

宁清昭一张脸惨白毫无血色。

顾怀临抬手，温柔地覆上她的脸。

“清昭，我幼时救过你，现在想来，冥冥之中自有定数。”

“你们修道之人不是最讲因果，你就当了结因果，救这孩子一命！”

顾怀临语气平淡，像是随口一说。

实际上却是字字句句都在提醒宁清昭。

她欠了他一条命。

现在，到她还债的时候了。

宁清昭的心脏像是被捅了个对穿，鲜血淋漓的疼。

幼时她贪玩跟随师兄弟下山，于灯会上走散，就在她被人贩子抓住即将卖入妓院时，是顾怀临救了她。

她以为自己与顾怀临天定良缘。

现在想来，不过是一段孽。

对峙良久，顾怀临叹道：“清昭，我爱的只有你，可人活于世，不能如此由心，我还有该担的责任。”

“何况战场上刀剑无眼，我若出了事，孩子也能给你和母亲一个慰藉。”

他言之凿凿，句句占理。

俊美的摸样与以往无异，眼里的情意也好像从没变过。

可宁清昭看向他，却只觉得陌生。

以前的顾怀临不舍得她受一点伤。

现在的顾怀临却能冷着脸提醒她，恩情是要还的……